谢时深抱紧鹿厌,掌心泥泞不堪,感受鹿厌湿濡的呼吸洒在耳边,委屈的哭声渐小,怀里的身子几乎软作一滩水。
谢时深贪婪听着耳畔的哭泣直至消失,随后将人抱起,二进浴室,双眸中的血丝褪去,徒剩一片虚伪的冷静。
这样的方式不过饮鸠止渴,将来他绝对要加倍索回。
次日,鹿厌从榻上转醒,下意识伸了个懒腰,在暖和的被窝里打了个滚,不料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里。
鹿厌:“”
怎么没人告诉他世子也在。
他全身动作顿住,思索片刻决定先拉开距离,然后再逃离这个被窝。
结果身子甫一探出去,凉飕飕的寒凉攀上后背,刹那间他才察觉自己寸丝不挂。
他甩了下宿醉的脑袋,死去的记忆开始不断攻击着他,逐渐令他意识到大事不妙,慢慢蜷缩成一团,努力忘记着不堪的一夜。
但谢时深不许他逃避,只见谢时深一手支着额角,一手将人捞回怀里,掀开被褥让那颗羞耻的脑袋透透气。
“怎么了?”他的语气一如既往,“难道不想看到我?”
鹿厌快速回道:“不是不是。”
谢时深搭着眼帘看着那一团人,故意轻贱自我,“终究还是我的存在惹你烦了。”
说罢他挪动了下身子。
不出所料,鹿厌以为他因伤心要离开,连忙探出脑袋阻拦,“不是的世子!”
谢时深放松腰身的动作停顿,唇角勾起一抹笑,低声问道:“小鹿,你可还记得昨夜唤我什么?”
鹿厌屏着呼吸木讷摇头,嘴角抽搐两下,“世子,我我不想记得。”
谢时深挑起他落在肩头的一缕青丝,漫不经心道:“或许吧,对你不重要。”
鹿厌欲哭无泪道:“世子别这样。”
谢时深对他的哀求置之不理,“好吧,那我只能委屈一下帮你回忆吧。”
鹿厌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嘴,苦着脸说:“世子我不想回忆。”
谢时深迟疑少顷,表面颔首答应,却等鹿厌松开后启唇。
“好的,宝宝。”
宴席之日, 鹿厌除了师哥谁都不想。
因为他传信数次给师哥皆不见回复,实在担心师哥身在何处,甚至纠结是否要回一趟炼狱山, 思索间不知不觉抵达了鹿家门前。
鹿常毅乃是朝廷重臣,所住之地自是富丽堂皇, 他将府邸当作珍品,从里到外都布置得豪华气派。
然而,鹿厌却无法理解, 如此光鲜亮丽的府邸中,为何母亲生前所住之地却简陋污秽。
眼前府里人人衣着华贵, 笑脸相迎着贵客, 努力将这座府邸的肮脏一面深埋,又在见到鹿厌的出现时原形毕露。
宫中设宴, 鹿常毅不得不去,只留下大夫人在鹿家主持大局。
而大夫人的目的,便是替鹿常毅审问鹿厌,找到睿王陷害东宫的证据,让太子早日解禁。
当鹿厌牵着哈秋出现时,大夫人立即想着将他赶走,幸得有位妾室将他拉住,这才不情不愿将人请了进来。
宴席众多京贵女眷,鹿厌身着一袭新衣, 被安排落座在宴席的角落。
他倒是不嫌,好菜照吃, 甚至和哈秋分一杯羹, 吃得不亦乐乎。
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后,鹿厌便牵着哈秋在府内散步, 不知不觉走到了亡母旧居。
此地正是鹿厌平生最怕的黑屋。
旧居从前乃是下人所住,有大小两个厢房,但那间小的厢房远不足以称作房间,只是一个数步能走完的柴房罢了,也是鹿厌当年所住。
鹿常毅起先还有新鲜感,偶尔会和娘亲温存,鹿厌为了不打扰二人,只能睡在柴房中。
直到娘亲死后,厢房里的东西被搬空,大夫人命鹿厌住进去,未料成了噩梦的开始。
当年因鹿常毅的不闻不问,大夫人的排挤,鹿凯等人便在屋里放了一口棺材,三番四次欺骗鹿厌,说娘亲睡在棺材里,只要他进去陪着娘亲便能醒来。
鹿厌年幼无知信了,后来逐渐明白是骗局,可他无法逃避。
因为鹿凯用木板将窗户封死,把他锁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反复折磨,直至师哥将他救走。
此时此刻,鹿厌浑然不知自己站在厢房门前,他的胸口剧烈起伏,眼眸如一潭死水,怨恨和痛苦翻滚在其中,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黑雾。
往事在脑海中倒灌,竟促使着他推开这扇门,去打破这场童年噩梦。
他屏着呼吸,缓缓垂首,颤抖着双手伸向房门。
“汪!”
突如其来的叫声让鹿厌惊醒,他猛地后退一步,倏地转头看向脚边的哈秋,憋着的呼吸瞬间从嘴唇破出,令他彻底找回自己。
他在做什么?
明明没有人逼他,为何还要试图进去?
鹿厌弯腰用力抱起哈秋,疾步离开了此地,走到灯火通明的廊桥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