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如星回到出租屋时,灶台前立着人。
她和程以砚在学校外头租房子,是个单间,厨房客厅卧室挤在一团,虽小但胜在便宜,还带个芝麻大的卫生间。房租比住宿舍,但一来每年不用交几千块的住宿费,二来不断电没宵禁,方便随时出去做兼职赚钱。
她放下包,趿拉着拖鞋走过去,程以砚正在备菜。修长的手指握着菜刀,娴熟地切出粗细适中的土豆丝。
她靠在门框处看了一会儿,走过去,像考拉幼崽那样贴在他背上。
“累了?”他没回头。
许如星闷闷“嗯”了声:“不想吃饭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
她又说:“累饱了。”
程以砚无奈,扭头亲她一口:“好好吃饭,不然容易得胃病。”
听见“病”字她就精神了。
许如星最怕得病——看病买药太费钱。学校的大学生医保是自愿选择,她赌自己贱命一条不怎么生病,三年来一次都没买过,舍不得花那几百块。
“吃,我吃行了吧。”
吃过晚饭,青年收好桌子去洗碗,许如星就掏出她那二手笔记本电脑写作业。
程以砚擦干手过来陪她,一眼瞧见她屏幕上的内容,安静看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对:“我好像看过这几张表。”
他记忆力极佳,分明记得去年许如星也在写这类东西。
她含混地“嗯”了声。
“阿星。”他突然叫她。
“嗯?”
“这单做完,就别做了。”他的话没头没尾。
但许如星知道他的意思。
他们是孤儿,没爹妈养,从小带大靠社会救济着活。
孤儿院对他们不算差,但供养毕竟是有限的,二人从高中时就默契地在假期兼职赚钱当生活费。高中毕业后二人因为高考分数得到了一笔奖学金,但被他们捐给了孤儿院院长治病。大学学费走绿色通道贷款,每期贫困生补助都领,但是生活费依然难以完全覆盖。
不同于程以砚能接点私活帮外面的人写代码,金融系的名头说来好听,却完全找不到高薪兼职。除了线下当家教、去便利店兼职,从大一下开始,许如星就在网上当枪手代写作业和小论文了。
相比起旁的,这行赚得太轻松,一个作业动辄上百,千字出头字的小论文基本过五百,尤其a大是名校,一些老师打分严格,遇上不差钱的同校老板,质量好点的作业能赚几千块。
许如星也知道这有风险。虽然是匿名交易,但毕竟是作弊,扯大了甚至能说一句“学术不端”。
可她需要钱、太需要钱。
她尝够了穷的滋味,走在路上兜里有二十却不敢花一块钱买水。即使后来两人一起攒了些钱,对她来讲依然远远不够。
她的贫穷是无底洞,于是贪婪也成了无底洞。
“不行。”她不假思索。
“为什么?”程以砚不理解,“我们已经存了四万多了,等工作一两年,贷款也能还上。你没必要一直做这个。”
他没明说,但话里话外都觉得太危险。
他们已经大三了,一旦被人发现了,检举她代写,奖学金泡汤不说,还要背处分。
许如星侧头望他。
有时候她有点不明白,为什么程以砚可以穷得理直气壮、安于现状。
可能是因为他学计算机吧,a大计科院绩点第一,毕业工作月薪就能起飞;但她不一样,不管将来进大厂还是进投行,既无背景又无资历,起码要先在底层熬几年。
“我还的会比你慢很多。”她客观地陈述。
程以砚更觉奇怪:“我可以帮你还,我的钱就是你的。”
“但我需要有自己的钱。”
许如星是天生的自私鬼。她分得很清:程以砚赚的钱可以是他们一起的,但她赚的钱只是她的。
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不会有好结果。女孩子移开目光:“这次的老板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,大方。”
是她的大客户,从前年入学就稳定作弊的人傻钱多土豪,报酬从来没下过4位数。
土豪老板的好几门大课都和她上过的有重合,作业内容和风格也异常熟悉,许如星猜测ta就是他们院大二的学生。
她倒不觉得羡慕嫉妒,毕竟世界就是不公平的,这一点她不想理解也必须理解。有人可以挥金如土、活得潇洒,自然也有人像她一样吝啬贪婪、艰难求生。
譬如这个老板和前几天那开豪车的富二代白麒,又譬如程以砚和她。
“很急?”
“还好。”许如星也有点摸不着头脑,她记得那门课是期末月结课,眼下还早,为什么突然急着要结课论文。
但无所谓了,她习惯以最快的时间做完该做的事。
——而且老板加钱了。
她估摸了一下工作量:“我今晚通宵做完,你别等我了,自己去睡。”
程以砚摇头:“